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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点是全世界的人们都公认的。那就是，戒律是最为强大的铸灵。五千年前，戒律的降临让我们人类的文明几乎彻底崩溃。在那场被称为“镇魂曲”的大灾难后，冥顽不灵的人类依然想要摧毁戒律，重建以往腐朽肮脏的秩序，但几百年间的反抗只是让人类的文明越来越衰弱。最后，人类终于在困苦中醒悟，戒律完胜，新纪元就此开始。这场灾难的意义……”
夏日上午的阳光很大，一边的窗帘被紧紧地拉上了。历史课上，何宿像是在讲故事一样，栩栩如生地描绘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当然，没有遗漏学生们真正关心的考点。
拾幸打了个哈欠。昨晚和那名御律兵谈了许久，之后还要洗碗、拖地，给知梦讲睡前故事哄她睡觉，确认知梦睡着后，拾幸才草草地洗了个澡，回父母的房间打地铺。没错，拾幸不习惯在父母的床上睡觉的，他更喜欢打地铺。
在何宿停下来，在黑板上画板书的时候，拾幸看了一眼身旁的知梦。
知梦找来一张椅子，端坐在拾幸的身旁，腰板挺得笔直，贴身的黑色丧服完美地衬托着少女曼妙的身材。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从拾幸家里带出来的小说，时不时撩起落下的银色发丝，她把书放在大腿上，每当读到有趣的部分，便不自觉地用手掩着微笑的唇瓣。她眼里满是柔和的笑意，却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端庄而美丽，清冷而柔和，就像银色的月光一样。
其他有形体的铸灵都变回了本体，或在构梦师的手边，或在构梦师的包里，或在学院专门设置的供铸灵们停留的场所。唯有不能显现本体的知梦像这样静静地坐在拾幸旁边。
有点尴尬。
好在其他同学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就算知梦坐在这，也没什么人投来视线，无论是课上还是课后，仿佛知梦并不存在。
是出于礼貌吗？是出于矜持吗？还是有别的原因呢？不过这也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那么尴尬了。
拾幸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那些，而是专心听课。
历史课结束后，教室里变得喧闹起来，一些铸灵按耐不住冒了出来。当然，也有因夏日的温度而昏昏欲睡的人。
同学的声音吸引了拾幸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到几名“熟人”在不远处聊天。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你说了我才知道。”
“哎呀，图书馆里出事了！听说有一个御律兵在那里被打伤了，而且图书馆里也变得乱糟糟的，地板跟被凿穿了一样，坑坑洼洼的。”
“是不是地震？昨天晚上不是有点晃吗？”
“地震怎么震得出那副惨样啊。”
“听说，是有人闯进学院里了，还是很危险的人，可能跟西娅·多罗的失踪有关呢！”
“有没有那么吓人喔？”
“那我们是不是有假放？”
“图书馆的地板被掀了关你什么事？”
“好像连雪愿姐姐都受伤了。”
“雪，愿，姐，姐？那么亲切的吗？”
似乎在讨论图书馆里的事情。拾幸来学校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图书馆的入口那里好像出现了不认识的人。此外，现在的图书馆好像暂时封闭了，不允许学生或老师擅自进出。
“拾幸，我渴了。”一旁的知梦边看着书，边拿水杯戳了戳拾幸的脸。
多么骄横的模样啊。拾幸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引星院的水主要是井水。每天每个班都会派一名学生到进口边打水，然后提到教室内，倒进专门储水的水晶箱里。要接水的话，打开阀门就可以了。
打好水后，拾幸边叹着气，边把水递到知梦面前。
在知梦喝水的时候，拾幸瞥了一眼四周的同学。大家还是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无论是聊天，还是画画、雕刻、写作业。
这是知梦第一天坐在拾幸旁边陪着拾幸上课。前天因为学院的会议和领导的视察而没能上课，昨天是周末，今天知梦才正式体验在引星院上课的感受。
“话说回来，好像完全没人在意你呢。”拾幸的声音很小，但知梦能听到。
在拾幸看来，知梦在看书，大家在做别的事，半天下来，知梦和同学间一句话也没说过。就算今天知梦突然坐在这，大家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存在。
“你很在意吗？”知梦头也不抬地问道。
“那倒是不在意，只是有点意外罢了。”拾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话说，你不想去和他们聊聊吗？”知梦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笑意，“明明你之前才差点被干掉，昨晚又被问话，你能聊的话题很多吧？比他们更有发言权吧？不拿这些去当作谈资吗？”
“为什么要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啊……”
虽然前些天被那人偶袭击了，但是拾幸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用拾幸的话说，就是觉得这样做很麻烦。
“说起这个，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拾幸转头看向知梦。
“嗯？什么事呀？”
“你觉得那个人偶好看吗，知梦？”
“……”
突然，知梦翻页的手停下了，她颤抖着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拾幸，原本可爱又端庄的面容上竟浮现出慌张来。
“怎么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
拾幸干笑着叹了口气。
“我认真的。因为，你想想，如果是像西娅那样优秀的人偶师，肯定会把自己的铸灵保养得漂漂亮亮的吧。”
“唔，大概是吧。”知梦点了点头。
“但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铸灵，好像不是那样……”
拾幸回想起见到那个铸灵时的记忆。虽然是很急迫的情况，但拾幸还是看清了。若不是因为关节裸露在外，拾幸大概分不出那是人偶还是人类——这体现了铸灵作为人偶本身工艺十分纯熟。但是，那金发变得有些杂乱、枯黄，衣服也有些旧了，如果是多罗家的千金，会允许自己的铸灵变成那样吗？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和那名御律兵说一下这件事？”
昨天晚上，那名看上去十分正经的御律兵给拾幸再看了一遍那个袭击过自己的人偶铸灵的图片。虽然拾幸都按着问题回答了一遍，但是现在想来，自己或许还能提供更多线索也说不定。
顺带一提，那时，拾幸才知道那个是西娅的铸灵。虽然西娅在学院里有名气，但拾幸一直都不怎么关心这些，所以也不清楚西娅的铸灵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完拾幸的话后，知梦微微一笑。
“怎么？想参与到御律兵先生的调查中吗？”
“额，只是帮点小忙吧。”
“好啊，那回头找机会去见他吧。”
说罢，知梦又继续沉浸在了书的世界里。
“哦，哦……”
“另外，快点把故事完成吧，别再拖了哦。”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伴随着知梦催促的声音，拾幸懒惰的大脑一下子痛苦起来。紧接着，上课的铃声也响起了。
◊
星纪的大部分地区是平坦的草原，商业街、楼房、医院、办公用地都集中在草原中央的城区里。在城区内居住的人大都是富人，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住在郊区，与田园和旷野作伴。引星院也不例外，这座百年前就固执地坐落在星纪西南角的学院从未变迁。
七本书来到引星院的图书馆前，那如路边书摊一般的入口前立上了一块告示牌，禁止学生和老师擅自进入。
“今天果然是看不成书了啊。”七本书自言自语道。
现在，御律兵们还在调查那座图书馆吧。毕竟昨晚有同僚在这里被袭击了，据说现场很混乱。好在，监视器似乎还有在正常运转，因此御律兵们也好进一步调查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突然，七本书感到自己的右肩被谁拍了一下。当七本书朝右回头看去时，拍肩的那人又从七本书的左边跳出来了。
“哦，我记得你哦。是周末还来学院看书的学生对吧？”
来人正是何宿。除了沉稳，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一种学生一般的活泼。七本书看向何宿，可随后又不由得愣住了。
何宿一手扛着梯子，一手朝自己打招呼。
“老师，你这是……”
“这个啊，你也听说了吧？图书馆里好几个书架和桌子坏掉了，书都散了一地，我这是去帮忙把书都放回原位，顺带修一下东西。”
“为什么不找后勤人员呢？”
“我就算后勤人员啊。”
“你是班主任吧？”
“兼职而已嘛。”
你到底有几份兼职。七本书在心中感慨道，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总之，现在还不能进去看书，去做点别的事情吧。”
“但是，老师能进去吗？”七本书指了指那块孤零零的告示牌。
“我是可以啦，已经得到御律兵的允许了。毕竟学院也想快点把图书馆整理干净。”
这样是不是有点随便？其他世界的执法者一般不会让其他人进入现场的吧？七本书越发觉得困惑了。
“话说，你是新来的学生吧？你看，你都没穿制服。”何宿问道。
“嗯，好像还没送过来呢。”七本书回答道。
“如果还不熟悉学院的话，趁现在多走走吧。总之，现在还不能进图书馆。”说着，何宿挥了挥手，扛着梯子朝图书馆走去。
意思就算让我找点别的事情做吗？七本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环视了一下学院的中庭，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廊道里走过。
“可我也不感兴趣啊。”
与此同时，在图书馆内，庸生走到柜台的书堆里，将一面镜子抬出来。原本应该坐在书堆里看书的管理员小姐因为受了伤，所以今天没有值班，庸生和学院打过招呼后便进图书馆里调查了。
根据那位管理员小姐的话，昨天晚上灯突然灭掉后，她被突然出现的歹人刺伤。不过，管理员小姐本身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在被刺伤后巧妙地躲藏了起来。是使用了铸灵的力量吗？
庸生摇了摇头，那不是重点。他把镜子抬到台上，仔细端详。
那名歹徒，是从镜子中现身的。这是管理员小姐的证词，也是指引庸生的线索。
能从镜子里出现，是不是也就能从镜子中消失呢？庸生联想到在西娅房间里发现的镜子，那镜子上面有嫌疑人的魔力反应。
会是同一个人吗？
庸生沉吟一会儿后，将手指放在镜子上。这面镜子储存着图书馆里的监视器的纪录，如果镜子和监视器都还能用的话，那应该是可以调取昨晚的纪录的。
镜子照映的画面变得模糊，接着，某个角落看到的图书馆的画面从镜子中浮现出来。原本明亮的图书馆突然间变得黯淡，黑暗中只有海恩的铸灵还在散发着荧光……
“真是恐怖啊……”
看完纪录后的庸生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算上进出镜子这档子事，控制岩石、操纵人偶，是有很多人都闯进图书馆里了吗？但是为什么，最后出现的只有一个人？
“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吗？”一名年轻的御律兵走过来询问道。
庸生叹了口气，把纪录大致说了一遍。
“对方似乎什么都会呢。是魔法使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庸生强颜欢笑起来，“不过，也有可能，对方能够操控复数个铸灵吧。”
“欸？但是一般构梦师不是只能够同时使一名铸灵降临吗？”
“是啊。但是说对方是魔法使的可能性也很低。”
“啊……是因为那个吧。”
庸生点了点头。
“霍格里芬的魔法使一向不轻易离国。他们把自己关在神秘的国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弹丸之地胡作非为吧。”
“那样看来，还是对方同时拥有复数个铸灵的可能性要稍微高一些呢。”
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复数个铸灵呢？
铸灵本身即是人类的付出和天赋与魔力结合的结晶，维持其存在是要不停地消耗魔力的，在铸灵使用自身力量的时候，消耗的魔力更大，当魔力缺乏时，便会大量地从构梦师身上汲取魔力。
这个世界的人类或者构梦师，构成其存在的要素中，魔力是不可或缺的一种。魔力消耗殆尽，就好比鲜血被抽干——会死。
同时拥有复数个铸灵，就意味着要同时承受复数个铸灵持续不断的魔力汲取。因此，目前这个世界上的构梦师最多同时拥有两个铸灵，从未有过同时拥有三个甚至三个以上的铸灵的例子。
这也是在说，成为构梦师，获得铸灵，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庸生的疑惑并非毫无道理。
“关于现场的调查，有查到多个人活动的迹象吗？”
“报告队长，暂时没有发现。”
“是嘛……”还是和纪录一致吗？最后只出现了那一抹黑色的人影。
短暂的沉默后，庸生继续说道，“你去厅里调取一下关于使用驱使复数个铸灵的人的资料吧，调查范围越广越好，别漏了国外。”
“是！”
年轻的御律兵领命，迅速离开了。庸生留在原地，继续调取着监视器的纪录。画面上，那黑色的人影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海恩，随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
“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说了很多遍了，要买东西。家里的东西都快用光了，穷得就剩我和你了。”
拾幸一手提着装有食材的纸袋，一手提着几捆纸巾、毛巾等日用品走在前面，知梦则便跟在后边发牢骚。
两个小时前，引星院放学了。想起家里已经缺了不少东西后，拾幸便决定来一趟城区买些东西回家。太阳已经落下，星星刚刚爬上灰蓝色的天空，现在已经是黄昏了，路边的灯笼纷纷发出柔和的烛光。黄昏将这座小镇照得光暗分明，人们点起的灯火在暗中亮起。
星纪的城区和玄枵不同，这里没有很高大的住宅，没有干净整洁的石砖过道，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店，有很多随地摆放的地摊，很多建筑也都是旧式的宅子了。
学生的声音时远时近。这个时候，街上刚刚放学的学生们最多，他们三两成群地到茶店、书店、商铺里，抛却枯燥的学习，消磨着黄昏时的惬意时光。虽说没有玄枵那么热闹，但他们总能在这里找到乐趣。
“说好了要完成故事的吧？”知梦不满地说道。
“我会去动笔的啦，但是晚饭要先解决吧……”
而且，东西也都是我拿的啊……拾幸在心里抱怨道，随后又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知梦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不由得亮了起来。
突然，一股柔软的压力施加在拾幸的背上，害得他差点失去平衡。
“你看，那个和图书馆的大门一样呢。”
知梦趴在拾幸的背上，一手挽着拾幸的脖子，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店。引星院图书馆的大门入口恰好和路边书店的入口一模一样，让知梦感到好奇了吧。
“不进去看看吗？也许能够找到好书哦？”知梦有些开心地说道。
原来是想看书啊。“能先从我的背上下来吗？”拾幸毫无诚意地请求道。
“哎呀，怎么能够说淑女重呢？”
“没有那么说……再说淑女会像这样堂而皇之地爬到别人背上吗？”
就在拾幸忙着想要让知梦下去时，周围一些学生的视线似乎慢慢聚集过来了，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好，要死……拾幸的心里咯噔一下。然而背上的那位始作俑者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然闹着要去书店。
于是五秒后，知梦站在书店的明处翻书，而拾幸则没精神地站在角落里。壁灯亮起，有一瞬间把书店照得一片模糊。知梦依然在明处，拾幸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站在暗处。
拾幸的心里不断回想着刚刚好几名学生靠过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和知梦的眼神。虽然在吸引过多视线前带走了知梦，但是拾幸真的很讨厌别人的视线，哪怕是没有恶意的。
“匆匆忙忙的，有失体面啊，拾幸。”
“你倒是让我从容些啊……”
拾幸在一旁抱怨了几句，但知梦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腿上的小说。到底是谁导致了刚刚那个尴尬的瞬间呢？
拾幸放弃了，面对知梦这样不听人话还有些不顾及他人感受的性格，拾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待太久，有想看的书的话，买下后回去看吧。”
“哎呀，那这一摞……”
“仅限一本，我们还要为之后的饭菜着想呢。”拾幸正色道。
知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后，也乖乖地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书了。
“我说，这些小说的名字好像挺长的，已经把小说的主旨概况得很清楚了。”
“那些啊……好像是前年流行起来的，是从远东传过来的小说形式。是叫轻小说吧。”拾幸搬来一张凳子，坐下休息，“再说，也不是所有的轻小说名字都很长啊。”
前年，一名旅商来到星纪经商时，向这里的年轻人群体卖出了自东方而来的轻小说。天马行空的想象、通俗易懂的语言、跌宕起伏的剧情、身临其境的真实感、精美的插画……这些要素如吸铁石一般吸引了每个年轻人的眼球。看到商机的星纪商人便不远万里，想办法从远东引进了这样的小说。直到现在，轻小说依然在拾幸的同龄人间十分流行。
“这样啊……有很多精美的插画呢……嗯……”知梦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但是……”知梦双手捧着好几本轻小说，并将封面展示给拾幸看，“为什么轻小说的封面上大都是女角色呢？”
“啊……”拾幸眨了眨眼，然后将视线撇到一旁，“因为，你看，比起男孩子，肯定是女孩子比较可爱一点吧。”
知梦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哎呀，你的嘴巴也有甜的时候呢。”
“我没有在夸你。”拾幸叹了口气。
“总之，你想想，如果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子上封面，吸引的女孩子会多一些，男孩子会少一些。但是，如果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上封面，那么几乎两边都会中招的。人是视觉动物，会追逐美的事物，而现在的人大都会用美或者可爱来形容女孩子吧？”
顿了顿后，拾幸继续说道，“这么说吧，比起大叔，肯定是十几岁的美少女比较吸引人吧？”
“你也是？”
“不，我没兴趣。”
“又说这样的话。”知梦无奈地笑了笑，将几本挑出来的书拿好，其余的都一一放回原来的位置。
虽然性格有时不是很好，但在细节处又显得很有教养啊。拾幸在心里感叹道。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拾幸的背后。她走到拾幸旁边，试探性地戳了戳拾幸的手臂。
“那个……”
“啊……”拾幸有些讶异地偏过头来。双漆黑的眼睛、黑框眼镜、齐肩的乌黑短发和黑色的制服随之映入眼帘。
“哦，是你啊。你也路过这里吗？”眼前的女孩的出现让拾幸感到有些惊喜。
这名女孩名为奈安安，是昨天拾幸在玄枵等雨停时认识的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孩。不过，实际上两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引星院的图书馆里。女孩是从其它学校转来的转学生，目前还没有拿到引星院的院服，因此还穿着原来学校的制服。
“嗯，想买一些书回去。之前买的书已经看完了。”奈安安笑着回应道，“这里我记得会卖很多的小说。刚刚我听到了。说来，你也看轻小说吗？”
“会看一些。不过我不管是看小说还是别的，几乎都是靠直觉来决定的。”
“这样啊。我也会看一些，比如‘山神与望山果’、‘人偶女仆’、‘禁魔的书页’之类的。”
“‘禁魔的书页’？我也看过，不过我是跳着看的。”
“啊，我知道，前期作者被编辑束缚得太重了，剧情的节奏也好，主角托马数不清的大道理也好，都不是很吸引人。”
“怎么说？”
“为了迎合读者，所以小说前面的内容一直把描绘的重点放在了托马身边的女性角色上，对于托马本身的刻画并不多。所以才会让人感觉，有些苍白。而且前面的插画里的托马和后面相比也差很多啊……”
奈安安的话里颇有埋怨的味道。看样子，她真的对小说前面的安排有很大意见。
“这也是商业化的要求吧。”拾幸回应道，“毕竟要卖出去。”
奈安安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所以说，商业化并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拾幸困惑地看向奈安安。
“你讨厌商业化吗？”
“我讨厌大多数的商业化。”
和某人很像啊，拾幸心想。奈安安的视线在书架上扫了许久，但是好像没有找到自己中意的书。
“没有找到想看的吗？”拾幸也开始在书架上挑书。
“嗯……其实我有想找的书，但是这里好像没有找到。”
想想看，在图书馆偶遇的时候，奈安安也是捧着一大叠的书，然后不小心和拾幸撞了个满怀。真是个爱书的人啊。
突然，拾幸的视线在某一本书上停下了。他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后从书架上将其取出。
“是找到感兴趣的小说了吗？”一旁的奈安安凑了过来。
“嗯，是一本我以前看过的小说。”拾幸回答道，手指轻轻拂过封面上用简约的字体写下的书名——天宫纪录。
这本小说讲述的是男主偶然间发现自己拥有纪录不为人知的故事的能力，从而帮助各种各样的人探寻真相，解开心结的故事。当然，故事里不乏与男主关系暧昧的女孩子，直到最后读者也不知道男主的选择究竟如何。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小说啊，我记得有很多同类型的……”说着，奈安安又将视线转移到书架上。
“不用不用，”拾幸苦笑着制止有些毛毛躁躁的奈安安，“喜欢这本小说，不是因为喜欢那些套路。套路哪本小说都可以用，但是这本小说对我来说，有特殊的记忆，是我的起点。
“即便，也有商业化的特征，但是作者铺设的伏笔、对角色情感的描写都很吸引我，我觉得这些是实打实的。我也是，在看过这本小说，才会去写故事的。”
拾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本小说的封面。真怀念啊，自己深深地沉迷于小说中所描绘的世界的时光。那个时候，自己还声称此生不再看其它的作品了。
商业化也许会不可避免地让套路成为主要的吸引人气的手段吧，文笔与感情或许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能否定那些佳作的存在。更何况，是那些的确给自己带来了感动的作品。无论何时，自己都无法否定当时的自己。
直到今天，即便见识过更厉害的作品，这本小说——天宫纪录，在拾幸心中的地位依然不减，它永远在最深、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它是很重要的“记忆”。
拾幸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又暂时地沉浸在过去中了。奈安安也笑了，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拾幸。那份心情，或许两人都能够明白。
然后——
“拾幸？奈安安？”
两人同时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见知梦站在那里，拿着书的双手微微颤抖，稚嫩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傲气与从容，反而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在这么想的时候，拾幸和奈安安被知梦这惹人怜爱的模样打动了。
然而这份感动不超过一秒。
“……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那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明明……明明是我……是我先……”
“别这样，拜托了。”
被无情打断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晚上好，奈安安。”
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知梦又变回了先前的样子，并微微提起裙摆向奈安安行了一礼。
“你的铸灵真的挺特别的呢。”奈安安朝着拾幸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拾幸打着“哈哈”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拾幸，我找到一本还算对我胃口的书了哦。我们快点回去吧，今晚就读这个了。”知梦催促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前台那边吧。”
“好……”知梦拖着长音，慢悠悠地朝前台走去。
书店的角落里又只剩拾幸和奈安安了。一时间，拾幸也没什么话想聊了。
“那我先走了，再见。”说着，拾幸把刚刚拿出来的小说放了回去。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只买知梦挑的那本。
就在拾幸提起买来的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奈安安却拉住了拾幸的衣角。拾幸被迫停下了。
“等一下，趁知梦不在，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奈安安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让拾幸也不由得好奇是什么样的事。
书架的影子里，奈安安那双仿佛被精致地雕琢过的眼睛里，闪出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微弱的寒光。
“虽然你可能很重视成为构梦师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
奈安安的灰黑色的眼睛透过镜片，直勾勾地盯着拾幸的眼睛。
“你要小心自己的铸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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